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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百零七、血猴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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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裙子后面的人走了出来,有些不敢相信那么明显的地方居然没人搜。

    萧宝儿探头看了看屋外,见没人守着,她问:“你是怎么回事儿?原先还有张猴皮,现在连皮都不要!知不知道这模样多恐怖?”

    躲在衣箱里的人是猴子,只有猴子才能钻进那么小的箱子不被发觉。

    同理,萧宝儿刚换下的衣裙被侍女挂在床旁的架子上,没人会想到繁复的裙摆下方居然能躲着个人。即便想到了,那是萧宝儿的衣裙,若没有经过宣泽同意,侍卫根本不敢翻看。

    “徒儿无处可去,还请师傅收留!”猴子说着就跪倒在地,圆溜溜的眼睛里看着好像还有泪水。

    萧宝儿有些恶心的别开头。

    猴子现在的模样就像被滚水烫过,皮肤全部粘连在一起,好容易结痂,又被强行撕开。于是新鲜和红肉和陈旧的暗红肉交错在一张没有头发,没有眉毛,没有鼻子,嘴巴被缝过的脸上。

    他穿着小孩的衣服,长过身高的衣服正好遮住无法直立的腿,看着就像没有脚飘在地面。

    “有没有地方可去是你的事儿,我这不需要人,赶紧走,你这模样看着就渗人。”

    “师傅,”猴子满怀期望的喊了一声。

    萧宝儿打了呵欠,“别缠着我,烦不烦?自由给你了,武功给你了,你还要什么?”

    “师傅……”萧宝儿打断猴子,“再叫我要喊人进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听我说完,如果那时候还不要徒儿,我自会离开。”

    萧宝儿懒洋洋地往床上一靠,“说吧!”

    猴子先从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开始说起。

    逃离鬼镇那日,萧宝儿放他离开,但他并未走远,而是悄悄跟在一行人身后。

    长期同杀手在一起,他的心态早已扭曲,对任何善意都充满怀疑。他担心萧宝儿是故意放他走,继而跟着他的行踪找到他隐藏的秘密……

    猴子跟踪萧宝儿一行,发现苏苏背着众人放飞信鸽。通过信鸽上的字条,他得知苏苏的主子叫青山君,与萧宝儿相恋,萧宝儿的真实身份是公主。

    这就是猴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宋地,并能找到萧宝儿的原因。

    说完这个,他又说了重获自由之后的日子。

    他是家中独子,前面几个姐姐全被父亲带到河边溺死。母亲时常说起姐姐,说姐姐被河神带走,这让他对河神充满了好奇。

    为了看河神,他失足落水,被下游的好心人救起。

    修养月余,好容易归家,得知父亲以为他失足落水而死,并为此迁怒母亲,暴怒之下害得母亲身亡……

    旧人不曾下葬,父亲就已迎娶新人,这让他很是寒心。

    猴子一心想为母报仇,好不容易重获自由,并学习了绝世轻功,他一刻都没有耽搁,沿着儿时记忆努力寻找回家的方向。

    他的家在大都与梁地交界处,一个叫南伞的地方。

    南伞地处热带,凤尾竹与椰子树相伴而生。走在南伞,常见皮肤黝黑的女子背着小孩在田间劳作,男子什么农活都不用干,要么在家睡觉,要么坐树下聊天喝茶。

    吞噬他姐姐的河流叫依罗河,又称女儿河。

    据说住在依罗河两岸的百姓多半生女孩,很多人家为了生男孩,家中妇人根本不敢饮用依罗河的河水。

    南伞有个奇怪的风俗,女子出嫁必须有非常多的陪嫁品,否则嫁不出去。男子迎娶什么都不需要,婚后也不干农活,负责传宗接代即可。

    正因为这个风俗,太多女孩生下来就被父母扔到依罗河溺死,根本活不到嫁人那日。

    于是有人说,依罗河是一条被诅咒的河流,太多不能活下去的女婴怀着怨念寄生在附近百姓家中,导致河畔百姓只生女孩,不生男孩。

    猴子很快就找着了曾经的家,灰瓦白墙,黑色的门扉经历岁月的洗礼很多地方已经剥落变色。

    家中有客,且络绎不绝,迎来送往皆是个中年男子。

    经年未见,他看着中年男子有些陌生,都不知这人是不是他的父亲。那个喜欢把他架在肩头,喜欢用拨浪鼓逗他,每日回家都会带些零食的男人。

    记忆很奇妙,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忘记容貌,牢记心底的只是一种感觉。那种听见声音,甚至闻见气味就知道这人是谁的感觉。

    猴子越过屋脊,藏在院子里的桂圆树上,繁华的枝叶完全遮掩了他的存在。

    日头西移,男子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,随手将用于待客的茶水泼在树下。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,猴子认出来了,这人是他父亲。

    记得有次挨打就因为他跑到树下把风干的茶叶又捡回茶罐,父亲以为买了新茶,泡过才知道是早前扔出去的茶渣。

    为母报仇,为母报仇,为母报仇,猴子不断提醒自己来此的目的。可他真的能对一个两鬓有些斑白的中年男子下手?他不知道,真的不知道。

    猴子蜷缩在树上发呆,如果他是个正常人,此刻能大大方方的敲门进屋。

    大声地质问男人,为什么听闻他落水的消息,男人不是去寻找,而是下重手打死母亲?

    可惜他不是正常人,一只猴子跑去和人对质,想着就滑稽可笑。又或者他害怕自己的变成怪物的消息不但没有伤害到男人,反而会因男人不在乎的态度伤害到自己。

    虽是初春,在南伞这种没有冬季的地方,气温已经不低了。一个妇人在屋里张罗着吃饭,问要不要将藤桌搬到院中。

    男人说要,院子里吃饭敞快。

    不多时,一个年轻的妇人费劲儿的将桌椅搬到院中。看模样有了身孕,乌黑的发髻上插着一朵红花。

    猴子心道:这就是男子后娶的妇人,她的第一胎肯定是个女孩。头插着绢花,说明女孩已经被溺死在依罗河中。

    南伞的风俗让这片富饶的土地成了女儿家的地狱,猴子却对此无动于衷。丑恶的东西见多了,人是会麻木的,每天上演那么多悲剧,他的存在就是悲剧,除了萧宝儿,又有谁给过他温暖和帮助?

    “这才几个月就笨手笨脚的,等到月份再大点儿,岂不是要躺在床上让我服侍你?”

    熟悉的声音让猴子如遭雷击,每次入梦,这声音都会在他耳边反复吟唱歌谣,这是母亲的声音。可母亲不是死了吗?抛尸乱葬岗,连墓地都没有一个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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